数字化技术的普及和发展正在不断增加公众触及艺术的可能。在国际上,法国卢浮宫对其馆藏3/4的藏品进行数字化并免费供公众下载使用,英国大英博物馆采用“众包”的方式让大众参与到数字化的工作中来,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开放资源”项目让解锁数万件文物和艺术品的高清图像成为可能,日本则在政府的支持下利用数字技术加强遗产保护和传播。在国内,数字化共享时代也早已启幕,敦煌莫高窟因保护文物之需启动的数字化工程,不仅为敦煌研究、游客管理带来便利,还让更多游客能够以更便利的方式“游敦煌”……
▲莫高窟壁画数字化采集现场
新冠肺炎疫情限制了人们对空间的利用,在疫情暴发初期,全球各地文化艺术场馆是最先封闭的空间之一,伴随疫情的波动,这些场馆不断重新开放又再次关闭……走进文化艺术场馆从来不曾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事实上,即使没有疫情的困扰,全球范围内有着引领作用的多家文博机构也早已开始尝试跳出空间的枷锁,希望通过全新科技为藏于馆内的资源寻找重复利用的机会,赋予藏品全新的生命力,让更多人能够拥有共享优质艺术资源的权利。
卢浮宫的“全面数字化”
日前,法国卢浮宫一项所谓“全面数字化”的宣言再次引爆全网。该馆将其馆藏超过48万件藏品全部数字化,这一数量占据了卢浮宫包括在展、库存和借展的全部藏品的3/4。打开卢浮宫官网,便可看到其数字化的藏品已经被分门别类地放置在“馆藏”这一条目之下,每一件藏品除了可以看到完整的高清图像外,还提供多幅细节高清图,藏品信息也非常完整,除了配有标题和作者外,其库存编号、尺寸、材料、日期、历史、当前位置等信息都记录在案,以便网友查阅。更加难以置信的是,这些高清图片全部提供免费下载。
受欧洲疫情影响,卢浮宫目前仍处于闭馆状态。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卢浮宫的游客数量急剧下降,据美国史密森尼学会的报告,2019年,卢浮宫的访问人数为960万,而这一数字在2020年骤降至270万,下降了72%。为了能够与其游客建立更强的联系,卢浮宫不仅对多年来的数字化成果进行免费开放,还对网站进行了改版,使其更加适应休闲游客,尤其是手机用户的需求,此外还增加了西班牙语、英语和中文三个语种的网页内容。塔夫茨大学教授安德鲁·麦克莱伦表示,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变革,将藏品全部数字化免费开放的做法与法国大革命后的启蒙运动思想也是一致的——将世界的知识收集在“一个屋檐下”,提供给研究人员和公众使用。
“开放资源”趋势已成
将馆藏资源在线上免费开放,卢浮宫并不是独树一帜。谷歌的“艺术计划”是较早也是较知名的艺术品数字化项目。2011年启动至今,“艺术计划”已经与超过2000家知名博物馆、档案馆取得合作,这一项目利用谷歌街景技术对场馆内部实景进行数字化,并以超高清像素拍摄馆内藏品,其宗旨便是把全球的艺术和文化汇聚线上,让所有地方、所有人都可以共享。近日,该项目与总部位于伦敦的文化遗产项目“扫描世界”达成合作,未来,人们将能够在“艺术计划”的平台上获取更多文物、艺术品的3D图像及可用于3D打印的数据资源。
美国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也是较早进行数字化的文博机构。早在2017年,该馆就推出了“开放资源”项目,在线上公开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馆藏37.5万余件文物和艺术品的高清图片,供公众浏览和免费下载。资源获取的方式也非常简单,只需打开该馆官方网站,点击馆藏条目便可选择藏品并下载高清图片,这些图片有很多也被上传至维基百科,人们也可以通过该网站下载资源。除了平面图片的扫描档案外,人们也能够看到一些3D艺术品摄影重现,通过360度翻转,能够近距离观察到藏品的全貌,此外,作品名称、作者、尺寸、出土或创作日期等关键信息也被附在作品信息中。这些资源的公开,不仅为研究和教育行业提供了更加丰富的资源,也为公众走近艺术提供了更多路径。
同样位于纽约的弗里克收藏馆也在数字化资源共享领域做了许多工作。2017年,该馆与13家艺术机构合作建立了PHAROS艺术研究协会,在该协会的数字研究平台上,解锁了2500万幅艺术品的数字资源。该馆虽然藏品不多,但在数字化资源开放方面却做了许多尝试。近日,弗里克艺术资料图书馆为期3年的数字化项目也宣布结束,数字化成果已经免费上传至网站,供全球的研究人员和普通公众下载查阅。
大英博物馆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投资文物数字化项目,90年代后期,大英博物馆用两年时间扫描了5000件文物,形成约1万张照片,建立了全新的电子数据库。2013年,大英博物馆联合伦敦大学学院、英国国家人文艺术研究会发起了MicroPasts项目,该项目基于互联网众包模式,将专职研究人员、志愿者、历史(研究)社团以及所有感兴趣的机构、个人,通过互联网联系起来,以分布式协作的方式进行考古研究、历史和遗产项目的实验,也是通过这一项目,大英博物馆汇聚全球数千名志愿者力量,对馆藏“青铜时代”系列文物相关数据进行了数字化处理。
日本在文化遗产数字化方面举措不断,其政府推出的“利用先端技术传播日本文化魅力”项目等,都在通过前沿技术,为文化艺术资源赋能。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东京国立博物馆与3MJapan株式会社合作对重要文化遗产《洛中洛外图》屏风进行高精度翻拍等,是在学术监督和指导下进行的数字化;在文化遗产的传播方面,政府则鼓励具有更大吸引力和冲击力的数字化内容创作,如利用AR、VR等技术实现的沉浸式体验活动。
运用VR、AR等技术,数字化的成果被拓展出多种与观众互动的新方式。为纪念达·芬奇逝世500周年,卢浮宫推出“达·芬奇艺术生涯回顾展”,此次展览中最具人气的便是一项虚拟现实体验项目——“蒙娜丽莎:越界视野”,带上VR眼镜,以往只能隔着人群和保护玻璃观看的《蒙娜丽莎》跃然眼前,不仅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还能感受达·芬奇最著名的艺术手法——晕涂法技术。在美国克利夫兰美术馆“艺术镜头”项目中,观众也可以尝试制作虚拟绘画、陶器,甚至可以重新组合展厅中的展品,创作独属于自己的艺术作品。美国卓纳画廊内容主管卢卡斯·卓纳表示,与现场展览相比,在线展览可以融入视频以及相关背景介绍。通过360度全景展示,博物馆的空间结构、艺术品的陈列格局能够被更好地呈现出来,观众还可以借助数字高清技术,欣赏到作品的每一个细节,获得身临其境的参观体验,加深对作品的理解。
敦煌数字化的双轨双赢
日前,“丝路美地”数字敦煌展作为亮相“东亚文化之都·中国敦煌活动年”开幕式活动的重要展览,引起了各国嘉宾和游客的关注。“丝路美地”数字敦煌展包括敦煌石窟艺术展示区、数字创意衍生品销售区与文创互动体验区三大板块,共展出大幅高保真复制壁画、3D打印彩塑、复制洞窟、艺术摄影作品、出版物、数字文化衍生品六类展品数千件。该展览采用3D打印技术,等比复制出初唐328窟彩塑原作一组,并搭建出莫高窟第45窟和北魏第254窟两个洞窟模型。
敦煌莫高窟的数字化成果丰硕。2014年,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投运。直径18米的球幕影院中,通过数字化取得的壁画素材纤毫毕现。自此,“前端观影、后端看窟”的旅游开放新模式在莫高窟实现,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游客蜂拥至洞窟的压力。
2016年,数字化的另一成果“数字敦煌”资源库上线。30个洞窟的高清图像及全景漫游,免费在网络上公布。人们只需轻点鼠标,就能身临其境地免费欣赏洞窟景象。次年,“数字敦煌”英文版上线。
去年2月,敦煌研究院联合腾讯上线了“云游敦煌”小程序,上线两个月时间浏览量便突破了1200万人次,相当于整个甘肃省2019年国庆假期游客接待量的一半以上,成为现象级文旅产品。在“云游敦煌”小程序里不仅可以领略到敦煌石窟壁画艺术的风采,还可以体验更多的文化创意项目。如参与“为壁画填色”游戏、了解壁画知识、资助特定洞窟壁画修复,此外,还可以结合藻井图案元素,线上定制购买专属“敦煌诗巾”。小程序还推出了由敦煌研究院讲解员倾情解说的“敦煌艺术之最”有声系列内容,如最早的3D图案画、最早的AI演奏会等,都可通过“今日画语”板块呈现。
事实上,与大多外国文博机构不同,敦煌壁画的数字化工作最早启动时的目的更侧重保护。作为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内容最丰富的佛教艺术圣地,1650多年历史的莫高窟现有洞窟735个,其中保存完好、存有壁画和彩塑的洞窟492个,壁画4.5万平方米、彩塑2000多身。由于洞窟内的彩塑和壁画都是由泥土、木材、麦草等材料制成,随着时间推移和游客的增多,莫高窟文物的保护面临巨大压力。
为应对莫高窟不可逆转的衰退,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敦煌研究院即开始提出“数字敦煌”构想,利用计算机技术和数字图像技术,以期实现敦煌石窟文物的永久保存、永续利用。1993年到1996年,敦煌研究院承担了“敦煌壁画计算机存贮与管理系统研究”这一科研课题,此后,其与美国西北大学、浙江大学等合作的多个项目,进一步推进了敦煌数字化的道路。“不同于修修补补,数字化本身就是预防性的。把洞窟的信息采集下来,通过影像永久保存。几十年来,我们花的力气越来越多,步子越迈越大。”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樊锦诗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和普通文物相比,敦煌石窟壁画和彩塑的数字化面临诸多难题。要将壁画完整地搬到电脑里,前期需要采集海量信息,后期数据拼接、整合、存储等一系列工作都需要人工手段完成。据了解,采集一平方米壁画一般需要50张到60张图像,一个壁面采集上千张,大型洞窟达到4万多张,而一个中型洞窟全部完成数字化采集工作需要3个月时间。
近日,《甘肃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加强石窟寺保护利用工作的实施意见》正式印发,这份意见也涉及加强石窟寺数字化保护利用的内容。甘肃省将继续开展文物数字化工作,优先实施濒危及国保石窟寺的数字化保护,建设可全国共享的“甘肃石窟寺数字资源库”。针对流失海外的敦煌文物,甘肃还将推进“敦煌海外文献数字化回归”工程。
数字化拓宽共享空间
文博机构的数字化之路在中国起步并不算晚。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河南博物院、中国历史博物馆、天津历史博物馆等单位很早就启动了科学化馆藏文物数据库和管理系统的建设。“数字故宫”“首都博物馆数字化工程”“大学数字博物馆建设工程”这些博物馆信息化建设及数字博物馆建设,为美术馆的数字化建设提供了较有价值的经验。
据了解,2016年11月,国家文物局联合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等五部门启动了《互联网+中华文明三年行动计划》(以下简称“行动计划”),旨在推进文物信息资源开放共享,使互联网的创新成果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创新与发展深度融合。坚持“数据驱动,科技支撑”,积极推动文化与科技的融合发展,推动文物实体资源数字化转化,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我国拥有76.7万处不可移动文物和1.08亿件/套国有可移动文物。目前,全国馆藏文物数据资源已超过20PB,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提供了海量资源。目前,我国文物数字化建设确实一定程度存在着标准不统一、共享性差,重技术展示手段、轻文物藏品研究等问题。近年来,国家文物局加强了文物数字化标准制修订工作,发布实施了相关行业标准,推动建立文物数字化标准体系,规范文物数字化采集、加工、存储、交换等工作。
2019年,故宫博物院数字文物库正式上线,通过这一文物库,可以看到已经编目的68006件藏品的高清细节和详细介绍,满足了观众“近距离”观赏故宫艺术品和文物以及学者进行深入研究的需求。现存最早的中国绘画作品展子虔《游春图》、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褚遂良摹本、青铜器分铸法代表作莲鹤方壶这些几乎秘不示人的国宝皆可在藏品数据库中一睹真容。中国美术馆自2004年初建设第一个官方网站,目前网站包含新闻资讯发布、馆藏资源的展示鉴赏、公众教育的传播以及展览预约等功能。2013年以后,中国美术馆相继推出移动终端服务系统——手机APP、微信公众号,及时推送展讯、在线观展,并与观众进行便捷互动。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官方网站上的《高清鉴赏》栏目里,馆藏约1.5万幅作品都实现了高精度平面扫描,图像大小一般超过4000万像素,浏览者点击鼠标,可以通过放大图像看到艺术品的更多细节。360度全景采集技术在各地美术馆展览的运用也很广泛。在浙江美术馆、江苏省美术馆等官方网站上,都能看到虚拟展厅。点击鼠标,就如同亲身走进展厅沿路观赏,不仅可以走近作品,还可以放大细看,点击热点标签,就可以获得作品资料介绍。
在数字化技术给各行各业带来不断深入影响的今天,美术馆只有持续做好数字化工作,拓宽数字化平台的应用和功能,才能不断突破物理空间的有限影响,让艺术资源为更广大的民众所共享,同时,也能更好地为艺术研究与艺术教育工作赋能。(本报记者 宋佳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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